现行勘察设计体制亟待改革

1979年底，当时的建工总局派工程勘察代表团赴加拿大考察后发现，市场经济国家实行的是岩土工程体制。他们要求勘察与设计、施工、监测密切结合而不是机械分割；要求服务于工程建设的全过程，而不仅仅是为设计服务；要求在获取资料的基础上，对岩土工程方案深入论证，提出合理建议，而不是单纯提供资料。这是一种有利于技术进步，有利于提高工程质量和发展经济的先进体制。随后在主管部门的支持下，大力推动岩土工程的体制改革，并取得了显著成果。此后，一批骨干勘察单位延伸了业务，承担岩土工程的设计、施工、监理工作，而不是单纯勘察；出现了一批岩土工程公司；制定了《岩土工程勘察规范》；2002年9月，在人事部和建设部的主持下，开始了执业岩土工程师的注册考试。经过20多年的努力，岩土工程体制已经初步形成。
　　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
　　1.勘察质量低，技术进步缓慢
　　目前，我国工程勘察质量和勘察报告的水平极不平衡。主要表现是：勘察报告数据不足，资料不准，分析不深，结论不正确；野外记录质量差，规范规定的取样技术得不到实施；土工试验水平低，数据的可信度差；假数据和假报告时有发生，且呈漫延泛滥之势。对原始数据尚无有效监管措施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勘察质量低劣的问题。并且，勘察与设计的脱节问题远未解决，多数勘察单位不能胜任岩土工程设计、监理等技术含量较高的工作。
　　同时，市场缺乏以技术取胜的内在机制，靠压价和降低质量进行竞争，严重影响了技术进步，并与先进国家技术上的差距越拉越大。由于体制模式不同，我国的勘察设计处于相对封闭状态，施工可以进入国际市场，而勘察、设计、监理等不能打入国外市场。没有国际竞争，不可能真正达到国际先进水平。
　　2.技术责任不清
　　勘察设计的技术责任，我国一直贯彻单位负责与个人负责相结合的原则，并形成了一套制度。但个人责任往往不够明确，一旦发生问题，难以分清具体的责任人。勘察设计涉及重要的技术决策，个人作用很大，没有明确的个人责任制度，是不能适应市场经济和法制社会环境的。
　　我国的技术标准和技术规范分为强制性和推荐性两大类，主要规范基本上还是强制性的。这些技术标准对控制工程质量和工程安全起了重要作用，但负面影响也很明显。主要表现是对专业人员限制过死，不利于新技术的应用，不利于工程师个人经验的发挥。岩土工程特别强调因地制宜，因工程制宜，但在现行制度框架下往往难以做到。
　　在国际上，技术法规和技术标准是两个层次：技术法规主要规定人身和工程安全、环境保护等涉及公众利益和国家利益的问题，必须遵守；技术标准一般由社会自愿选用并写入合同，既灵活又有法律效力，适合于市场经济和法制社会。工程师既有很大的自主空间，又有明确的法律和技术责任。我国加入WTO后，也应按国际上通行的模式改革。目前正通过"强制性条文"过渡，但这与技术法规尚有很大距离，应加速过渡。
　　3.市场混乱，企业效益差
　　目前，不仅新制定的勘察价格得不到普遍执行，有些地方甚至严重偏离成本，依靠"偷工减料"维持生存。市场上大多采用钻探米数的综合价格，而技术含量较高的测试和分析却处于从属地位，脑体倒挂。勘察队伍严重膨胀，数量远远大于需要。截至今年初，全国综合甲级已达270家，专业甲级已达471家，共741家。乙级和丙级由地方发证，不知道有多少家。且来源杂乱，工人比例很高，专业人员中真正具备岩土工程师条件的为数很少。勘察队伍过大，是市场乱、质量差、效益低的直接原因。数量过大，急需压缩；素质很低，效益很差，急需提高，但至今未见良策。怎样管好勘察市场？怎样从社会机制上形成良性竞争的市场环境？都涉及深层次的体制问题。
　　希望达到的目标模式
　　1.两类不同的企业
　　岩土工程可以分为两方面：一是技术服务，国际上存在咨询公司，勘察、测试、设计、检验、监测等，都和数据、论证、决策有关，属于知识密集型，个人的知识和能力对工程的效果起决定性作用。二是施工公司，负责岩土工程的实施。施工公司也需要先进的技术和有经验的专业人员，但还需要设备、资金、管理等，企业的整体素质显得更为重要。由于管理模式差别很大，因此技术服务业属于第三产业，而施工公司属于第二产业。在完成某项工程任务时，这一文一武必须密切配合，一般而言，决策权在咨询公司，施工企业受咨询公司的指导和监督。
　　从另一角度考虑，到了知识经济时代，人的劳动又可分为重复型和创新型(综合决策型)两大类。前者是指有标准、有规范或有设计图纸可循的劳动，从事这方面的劳动当然需要一定的素质，一定的技能，取得岗位资质，但一般不要求创新或做综合决策。钻探、取样、常规测试、施工图设计、施工安装等均属此类。后者是指无具体的标准、规范、图纸可循，主要依靠个人的知识和经验，从事创新性劳动或综合决策、例如科学研究、企业决策层、规划性设计、方案性设计、标准规范的制定等等。他们的工作也应遵守已有的标准规范，但主要依靠自己的创新能力和综合判断能力，因此一般需要更高的素质，承担更大的风险。这也许是国外设计事务所收费高，而施工图设计虽然工作量大，但收费低的原因。笔者曾问过一位外国岩土工程咨询公司的工程师，能否承担施工图设计？他回答说，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，但我们不做，这些比较具体的工作可以由承包商承担。
　　2.国际模式的借鉴
　　国际上的岩土工程勘察设计规范与我国不同，对钻探、取样、土的分类、测试方法等，有详细而具体的标准规范；但钻多少孔，钻多深，做什么试验，如何分析评价，则由岩土工程师因地制宜，自己决定，并承担责任。对于设计，规范主要规定原则，具体计算方法和经验数据，也由岩土工程师自己选用，并承担风险。具体说，勘察方案和钻探测试要求，由咨询公司的岩土工程师提出，钻探公司执行，并接受岩土工程师指导和监督。地基处理方案由咨询公司提出，施工公司执行，并接受咨询公司监理。服务于咨询公司的岩土工程师在遵守法律法规的前题下，根据地质条件和工程情况，自主确定勘察设计方案，自主选择分析计算方法，向业主推荐钻探公司和施工公司，推荐应用技术标准，监督勘察设计方案的实施，并对工程质量和安全负总责。其工作贯穿岩土工程的全过程，并负责撰写勘察报告，编制方案，实施施工监理，担负总的技术责任。这样做，责任十分明确，也解决了勘察和设计脱节的问题。受业主委托，咨询公司还可以承担招投标工作，各种技术评估和技术论证，司法诉讼时的技术鉴定、出庭作证等。与我国的勘察设计单位比，有很大发挥余地。
　　在这种体制下，由于钻探公司受岩土工程师的指导和监督，野外记录和取样的质量可以得到保证；不可能出现钻探米数综合价格；技术含量高的岩土测试、分析评价不再处于从属地位；盲目增加工作量以提高收费成为不可能；勘察市场的恶性竞争将被彻底解决；也为技术创新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环境。由于现场施工由岩土工程师监理，从而克服了外行监理内行的不合理现象。岩土工程师还可充分利用各种检验和监测手段，不断完善岩土工程设计，保证工程的安全和经济合理，也为技术创新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环境。由此可见，咨询公司充当了岩土工程全过程中总参谋部的角色。这就要求岩土工程师必须具备很高的道德素质和专业素质，有了健全的注册执业制度才能实施。岩土工程师的权力和责任都很大，万一发生事故，不仅要负法律责任，做经济赔偿，而且对今后的继续执业肯定会有很大影响。这就迫使岩土工程师必须尽心尽责，确保工程质量和安全，提高先进性和经济性。
　　3.大力发展咨询业
　　技术咨询是个大行业，我国的咨询业需要大力发展。国际上咨询业非常发达，"有问题，找咨询公司"已成一种思维定势。相比之下，我国无论数量、从业人员的质量、专业的覆盖面等方面，都存在很大差距。我国已经加入WTO，咨询业必然要有一个大发展。
　　实施条件和企业模式探索
　　如果体制不与发达国家接轨，就很难融入全球经济，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勘察设计的落后问题。首先要创造条件，如全面推开注册工程师执业制度，并建立起一套完善的注册工程师管理制度。其次是咨询业的发展和完善，包括咨询公司的法律地位、资质标准、收费办法等。没有发达而健全的咨询业，注册岩土工程师很难有用武之地。三是保险制度。由于咨询公司和注册工程师对工程要负法律和经济责任，没有相应的保险，是无法设想的。目前有些城市的金融机构已经推出了这个险种，尚需进一步推开和完善。四是技术法规的制定，技术法规与技术标准体系的完善。此外，还有试验室认证等相关资质管理制度，工程事故鉴定制度，市场的净化和市场管理制度的完善等。
　　根据以往经验，改革必须逐步推进，不可能一步到位。企业可以根据各自条件和市场需要，采用不同的模式过渡。如建立若干示范性的岩土工程咨询公司或岩土工程勘察设计事务所；在设计公司内成立岩土工程专业室；岩土工程设计施工总承包等。施工力量较强的仍可发挥施工承包的优势，建设强有力的专业施工公司。知识和施工均无优势的弱小企业应自然淘汰。目前已经有了建筑设计事务所作为借鉴，有了市场经济的大环境，有了权威的专业资格标准和认证制度，如果主管部门出台一些新政策，调整一些旧规章，如勘察设计资格、收费办法、经济担保等，进行政策导向，就可加速向目标模式的过渡。
　　技术和经济的落后关键在于体制的落后，改革现行勘察设计体制，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需要，是加入WTO后融入全球经济的需要，是科技创新和提高工程质量的需要，亟待通过政策导向，推动改革的步伐。